要讲我和琵琶之间的故事,百般滋味涌上心头,眼也不自觉湿了几遍。唉!这真是一段漫长的故事哟!
那是个极平凡的日子,清风荡漾在碧空下,绕过枝头窈窕掠进屋内并最终轻拂我天真的脸庞。我正凝神,两只小手紧攥着置于膝上,两只眼也盯在某一处,屏着气而又心神飘逸。似乎有位极婀娜的女子在琐碎的光下呈现出抚琴的身影,那身姿既曼妙又端庄,细细看来,是怀抱着琵琶遮住了左边的容颜,一抬手一拨弦,有小桥流水清澈的脆响划过耳际;一放手一揉弦,一朵欲放的牡丹静静地吐露出沉郁的芬芳;一转手腕一扫弦,仿佛宇内有惊雷忽震,又似愤愤不平的诗人在山林间长啸;一停顿一钩弦,我既似窥见宁静的虚空,又似置身于可触的时间之中,顿时胸中溢起不可名状的喜悦与参透一切的悲凉。再想起初次聆听琵琶的声音,已不再有那大欢喜与大悲凉了,但总是为了这两点,再次回想那日心中的起伏。
后来便是称之为“苦中作乐”的学琴生涯,赶巧的是,姑姑便是教琵琶的大学教授,这学琴省了些麻烦却也更在枯燥的“摸爬滚打”中加上了许多苦头。可相较于获得心中的起伏,苦又算得了什么?
练琴时,人总是置身于不同的意境中,似乎比诗人还能更进一步享受意境的深远与悠长。有时大浪淘沙,体味人生辛酸;有时是春江花月夜,姹紫嫣红令人目不暇接;有时飞花点翠,酣畅淋漓地感悟喜悦;有时是寒鸦戏水,在一片孤寂萧瑟的冷意中瞥见生命的脆弱又顽强;有时是霸王卸甲,替英雄呐出一曲悲歌;有时是十面埋伏,感受绝境带给人的悲凉。
琵琶是我的朋友,没有哪一位友人能带给我如她所给我一般多的美。我常想,若没有琵琶,我怎能拥有更敏感的捕捉力去洞悉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现象,去与无数的人感同身受,去找寻这广袤宇宙中自身存在的价值。只能道一句感谢并许之以白首相携罢!唉!一定要白首相携呀!